鸚鵡曲·野渡新晴

譯文

這是一個小小的村落，只有兩三戶住家，人煙稀少。和我朝夕相處的，是淳樸的農(nóng)村父老。

他們說起今天溪水猛漲，水面齊平了小橋，又說昨天溪南今春的第一場雨，下得真是不小。

碧湛湛的天空中，云朵飄回了山洞的舊巢。一行白鷺急著離開原地，撲翅飛得高高。

我當(dāng)即穿上草鞋，攜帶手杖，乘興踏游春郊。就不知掛著青簾的酒店，上哪兒才能找到？

注釋

芒鞋竹杖：草鞋和竹手杖，為古人出行野外的裝備。行春：古時地方官員春季時巡行鄉(xiāng)間勸督耕作，稱為行春。此處則為春日行游之意。

底是：哪里是。青簾舞處：酒旗招展的地方。

　　這首小令最顯著的特色，是布局上的天矯流動。題云“野渡新晴”，照常法當(dāng)是先介紹“野渡”，再描寫“新晴”如何。但此作全然不同，從一處小小的“孤村”寫起。這孤村孤得可憐，只有兩三戶人家，住著的則是清一色的種地的農(nóng)夫，如今則再加上一位外來借居的作者。起首的這兩句如果非要對照題目的話，恐怕只能應(yīng)上一個“野”字。然而這種僻野的環(huán)境與樸野的情味，卻為曲題的展現(xiàn)拓出了絕大的地步，這在下文自有分解。

　　作者撇開“野渡”暫不交代，到三、四句先述出“新晴”。妙在它得自于野叟田父的口中，更妙在是從“今朝綠水平橋”的征象中，回點(diǎn)出昨日的雨，也即以雨后的余情來襯出“新晴”。為什么說這種迂回的寫法妙呢，原來從前面“終日對野叟田父”的介紹中，已見出作者習(xí)慣了孤村隔絕的生活，足不出戶，內(nèi)心處于平靜恬和的狀態(tài)；如今聽村民提起昨夜的大雨、今朝的溪漲，便油然產(chǎn)生了出門觀賞大自然美景的愿望。這“晴”連作者也是驟然意識，難道還不“新”嗎。——這是從“新近”、“新奇”的一面來說“新晴”。

　　〔幺〕篇的起首兩句，便順勢寫出了出村所見的春天景色。“巖穴云歸”更顯出了湛湛碧天，一行白鷺熬過了宿雨的洗禮，至此正好展翅翱翔。這兩句充實了“新晴”的內(nèi)涵，而這里的“新”，就是“新麗”、“新鮮”的意境了。

　　讀下去已經(jīng)到了結(jié)尾，還沒有找到“野渡”的字面。但從末兩句宕開一筆的詰問中，讀者足以明確作者已遠(yuǎn)遠(yuǎn)走出了孤村。再掩卷細(xì)細(xì)領(lǐng)味，方發(fā)覺處處是伏筆隱線。原來“孤村三兩人家住”，自與外界隔絕。從中間四句的內(nèi)容可知，隔離物是一道溪水。溪上有橋可渡至“溪南”，過了溪便有“巖穴”，有“白鷺”，則溪流已來到它的出口，即注入一道更為寬闊的水面。作者“芒鞋竹杖行春”，行到處正是這片水域邊上的渡口。正因渡口要道自非“三兩人家”的孤村可比，所以作者才有“問底是青簾舞處”的欲望。可見這“野渡”，明明白白存在于作者的行云妙筆之中。田父從“野渡”而來，他們的介紹激成了作者的出行；而詩人的悠閑踏春，信意適興，則充分展現(xiàn)了“野渡新晴”所具有的詩情畫意。這種詩情畫意最顯著的特色是大自然的樸野本真，而這種野興、野趣，在一開始的起首兩句中就已潛伏了。清劉熙載在《藝概》中總結(jié)布局方法時說：“局法有從前半篇推出后半篇者，有從后半篇推出前半篇者。推法固順逆兼用，而順推往往不如逆推者。”該篇的“局法”，從“新晴”的表現(xiàn)上是前半推出后半，從“野渡”的表現(xiàn)上則是后半推出前半；“推法”則皆為后文補(bǔ)足前文的逆推。筆力勁健，筆勢游動，恰恰契合了作者回歸大自然的曠達(dá)心情。